第(2/3)页 这些酒坛子放一日没什么。 可若是放在日头底下晒久了,便会影响口感,她不敢再放。 指尖刚搭到冰凉沁骨的酒坛子上,门口就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:“阿姐,不是说好,等我回来再搬么?” 阿桂抬起眸子,看到方喻同倚在门边。 清隽挺拔的身姿依旧,眸子里却多了红血丝,还有难以掩去的倦意。 一副宿醉而归的模样。 阿桂轻轻皱起眉,很不喜欢他这样子。 待他走近,闻到他身上还未彻底散去的酒气,混着轻淡的桂花香。 她眉头皱得更深。 忍不住训他,“小同,我不是说了,少喝些么?” “他们灌我。”方喻同捏着眉心,也是一脸无奈。 本是不想喝太多的,但想着他们这些年心甘情愿的被他欺负着,这一别,就不知何年何月再能重逢,喝上一壶。 望着他们发红的眼眶,由衷诉着衷肠。 打打闹闹这么些年,同窗情谊,回首少年时,最是难得珍贵。 他也跟着,多喝了几杯。 再则,这也是他第一回真正喝阿桂酿的酒。 味道极好。 刚喝下他也不知后劲会有多足。 自然也就忍不住,喝了又喝。 方喻同揉着胀痛的眉心,颇为难受的模样,落到阿桂眼里,还是有些不忍。 虽怪他宿醉不归,可这也不算太混账的事儿。 和他同窗最后相聚的这一场散伙宴,不舍离别,多喝了些,也在所难免。 阿桂没有再生他的气,而是柔声道:“我去给你端完汤来喝,醒脑提神的。” 方喻同昏睡了一夜,酒早就醒了,只是头疼欲裂。 听得阿桂这样温温糯糯的嗓音,好似脑仁里钻心的疼都被驱散不少。 他勾起唇,撒娇道:“还是阿姐疼我。” 阿桂无奈地用白嫩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,“你呀,以后可不许——” 话未说完,阿桂带着笑意的声音顿住。 她的目光,仿佛也凝固在了某个地方。 “阿姐?”方喻同意识到有些不对,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瞧。 只见他衣裳的交领上蹭了一抹胭脂的颜色。 本来他穿着一身绯红衫袍,这胭脂在上头是不打眼的,所以他压根就未注意到。 可如今看到之后,却很是刺眼。 方喻同下意识便用手掌遮住那一块,指尖悄然用力。 漆黑的瞳眸透出些不自在的神色,不敢看她的眼睛。 阿桂隐有一愣,意识到什么之后。 又凑得更近了些。 她贴着他的衣裳嗅了嗅。 一股子脂粉香刺得鼻尖酸胀难忍,她不由将眉尖蹙得更深。 “你昨晚,在何处喝酒?”阿桂嗓音发颤,仿佛周身的血液都在往胸口涌。 方喻同别开眼,半晌,才闷声说道:“桂音阁。” 阿桂瞪圆双眸,死死咬住唇瓣,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雾。 震惊、失望、羞恼的复杂情绪在她眼底翻涌澎湃着。 桂音阁,此乃嘉宁城内最有名的秦楼楚馆。 阿桂虽未去过,却听说过。 说那儿是读书人最爱去的地方,既有美酒佳肴,又有美人作陪。 那儿的姑娘都只唱曲弹琴、吟诗作对,卖艺不卖身。 湖畔赏景,风花雪月,端的是风雅自在。 可再风雅,也掩盖不了那儿是秦楼楚馆的事实。 阿桂气极反笑,眼尾殷红,唇瓣咬出了泛白的印子,“你出息了。” 方喻同连忙着急地解释,“阿姐,是他们硬要去那的,我什么都没——” 阿桂下颚绷紧,长睫轻颤,美眸中水光流转,再也憋不住。 大步朝屋子里走去,并未听完他的话,只冷冷淡淡地抛下一句,“你说与我听作甚?” 方喻同怔怔站在原地,望着她袅娜娉婷的背影,仿佛头疼得更加厉害了。 这好像,是她第一回这样生气。 没骂他,也没扇他巴掌,更没用从前教训他的那根长木棍打他。 可现在,比以上这些都要可怕。 陈爷爷目瞪口呆地目睹了这一切,摇头叹气道:“小同你啊,怎的这么不小心?” 方喻同抿紧唇,长指狠狠在衣领搓了几下。 可是那抹胭脂红烦人得很,根本弄不掉。 他皱紧眉头,无奈道:“陈爷爷,你信我么?我真的什么都没碰,就坐那儿喝酒聊天,连小曲都没听!” “那这是什么?”陈爷爷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他还在狠狠搓着的衣领。 方喻同眉头拧得更深,“原是有几个蠢货非要叫唱小曲的过来,我没想到桂音阁的姑娘那般放肆,竟往我身上扑。” 他沉着脸,眸色深暗,仿佛恨不得回去将那几个提议去桂音阁的蠢货再揍一顿。 陈爷爷无奈地摇摇头,“你啊,还不懂。” 说罢,陈爷爷高深莫测摇头晃脑地走了,也哼着小曲,好似没将姐弟俩的这一场闹放在心上,也没说要劝着和解。 方喻同忍着头疼,拽住陈爷爷说道:“等会儿,陈爷爷,你帮我去劝劝阿姐?” 他望着阿桂紧闭的房门,有些发憷。 陈爷爷却耸耸肩,爱莫能助道:“我可不敢去,又不是我去了那桂音阁,我才不去讨人嫌,我还盼着阿桂每日给我做好吃的给我打酒吃呢。” “......”方喻同被孤零零留在了院子里,无奈地望着一地还未埋好的酒坛子。 头疼得快炸了。 他真没想到,不过是去个桂音阁罢了,他又不找姑娘,只是听说那儿临湖赏波,风景最好。 谁知道她会发这样大的气。 别说方喻同。 就连阿桂自个儿也没想到,她会气成这样。 回到屋里,她已坐到椅子上,胸口仍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着。 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生生憋着,可若想到他衣领那一抹刺眼的胭脂颜色,心尖仿佛被什么掐了一把,难受得紧。 湿漉漉的眸子里也不自觉被激出更多的水雾氤氲。 她紧紧抿着唇瓣,有些出神地望着窗牖外照进来的阳光。 指尖搭在椅子扶手上,用力到泛了白。 阿桂盯着那窗牖雕花看了好半晌,双眸刺痛,终是忍不住落下一行泪。 只是很快,她又抬手擦去。 脸颊依旧纤嫩白皙如剥了壳的鸡蛋,没有丝毫泪痕。 第(2/3)页